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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豪上榜与民工走人

张鲜堂


  
    又一批富豪上榜了。无论这些富豪们同意还是反对,只要被胡润这小子盯上你就逃不掉。胡润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混事6年把一批批中国真假富豪玩于股中,排行榜变成了胡润们“城头变换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玩富游戏。在中国富豪们的强烈抵制下,两年前福布斯收回了胡润的排行权。没成想这小子贼心不死,改换门庭照玩不误。只不过他在这两年的排行中玩了点新花样,为了避开中国人的仇富心理,为了绕开国人对他所选富豪的道德质疑,他在今年的上榜理由中塞进一条“讲究价值发现”。可看完发布会的全部新闻,笔者一点也没发现今年的排行榜有什么新价值,只不过今年所选的富豪们头上多了几顶红帽子而已。
  笔者不是什么仇富者,也无意给富豪们下什么道德判断,更没有什么资格去追究所谓原罪。只是看到又有这么多的富人冒出来,不知道是该为他们的创富本领欢呼呢,还是该为那些没能力富起来的人哭泣呢?
  财富本无罪,只要是合理合法道德地获取财富又何罪之有呢?问题是在目前的中国,道德和法律,公平和公正还在和权力、财富处于短兵相接的时代,财富的性质和来源总是让人放心不下。在我们不得不为那些财富英雄超人的智慧叫绝的时候,我们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某些人的财富真拿的心安理得吗?有没有多拿了别人的?如果真能做道合理合法合道,某些人的财富能积累那么多吗?
  之所以要这样设问,是因为我想到了在不少富豪的企业里出现的“民工荒”问题。近年来,那些早年怀着感激的心情在富豪们给他们赐予的就业机会里打工的民工们却突然含着热泪背起铺盖卷离开了富豪最多的珠三角和长三角,又回家种地去了。这些集体跳槽的民工使那些脑满肥肠的富豪们大惑不解:他们难道不想挣钱了吗?如果没有我们养着他们还能活吗?
  不是他们不想挣钱,是因为他们根本挣不到多少钱,一天十多个小时的玩命干,一个月的工钱还抵不上老板的一顿早茶。何况还有那黑心老板的克扣,辛苦一年甚至一分钱也要不到。从连续几年的排行榜来看,产生富豪最多的领域均是房地产业,今年也不例外,在100个亿万富豪中,房地产商几乎占了一半。而恰恰就是这个行业成为拖欠民工工资最多的行业。我们不得不去联想,为什么是这个行业富豪最多,他们的暴利是如何得来的?一位房地产老板曾这样告诉笔者他的财富路线:买通腐败的官吏,拿到便宜的土地,套上银行的钱,低价拆掉别人的房,占用建筑商的钱盖房,高价缩水卖给买房人,最后再克扣上民工的工资。这是多么好的一条暴富捷径。怪不得业内有此一说:要想赚大钱,还得搞地产。
  看看这个行业的现状吧:拆迁户上访的多,买房人投诉的多,欠薪民工跳楼的多,贷款银行被套上的多。
  就在一个个富豪横空出世的时候,再看看他们企业中的劳动者吧。
  有多少赫赫有名的富豪企业中,职工在经历了企业原始创业时期的艰苦后,并没有随着老板财富的增长而拿到他们也应得到的回报,依然是很低的工资、微薄的福利,甚至是恶劣的劳动环境。一个明显的事例便发生在经济改革的前沿地带深圳,笔者曾在这座城市做过调查,二十多年来,就在这个城市取得举世瞩目的经济奇迹,积聚了大量财富的同时,在这里打工的外来工的薪水却几乎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在他们把这里的一个个小老板逐步培养成大老板并最终推上富豪榜时,他们的收入不仅没有跟着水涨船高,处境却反而更加恶劣。没多少外来工能享受到医疗和劳动保险,更不要说享受教育和养老保险,数百万外来工就这样被生生地推到了深圳的边缘。如果一个企业、一个城市的财富积累是建立在这样的对弱者的剥夺基础之上,这样的富豪企业、富豪城市还值得我们艳羡吗?
  可是,这样的不道德的财富积累还处于进行中,几乎没有任何制约。在企业里劳作的工人,没有与资方博弈的组织,单个的个体根本无力维护自己的权益,只能巴望着哪个官员能垂青帮助自己讨回本应得到的薄薪,至于改善劳动环境之类的期望,因为不像欠薪的问题那么突出紧迫,也就难以进入当政者的视线。
  再看看我们对富豪们过于宽松的社会环境吧。单只表税收一项,如果搞一个纳税者的排行榜,排名前列的有多少是这些富豪们呢,更不用说社会捐助、公益事业了。没有内心道德约束的富豪们,如果再没有外在法规的制约,那就只能沦为邪恶的金钱魔王。
  可是与此同时,失衡的社会也会反过来报复他们。今年发生在南方的大规模的民工荒,民工们无奈用脚投票的举动,已经让不少无良的企业头痛万分。这些不再给他们卖命的民工无疑是在向他们无声地抗议:凭什么我们就该拿低工资做廉价的劳动力?凭什么我们就不能有星期天节假日?凭什么我们一天就该工作至少12个小时?凭什么不给我们相应的劳动保护?凭什么你当富豪我当奴隶?
  看看那些好的市场经济国家的富豪们是怎么对待他的员工的,看看那些国家的法律是如何保护那些劳动者的,看看有多少老板敢像中国的老板如此对待工人。笔者在嘉兴采访时,茉枳华集团的老板曾讲过这样一个故事:这家企业一开始给日本人加工职业装,日商来验货时只关心货物是否达标,其他并不过问。后来他们又接了意大利的活,而意大利人来验货时,先不看货是否达标,而老是问工人拿多少钱,车间里有没有劳动保护,工作多长时间。茉枳华的老板大为不解,说那是我们自己的事,你只看货就行了,干吗要管那么多?这位意大利客商说,你是我的合作伙伴,我必须要了解你们的产品是不是在道德的环境下生产出来的,如果是在不道德的环境下生产的,一旦被我的竞争对手发现,我就有麻烦了。在这位客商的要求下,茉枳华给意大利车间加装了空调,而给日本加工的车间并没有装,在该车间工人的“斗争”下,企业最终给所有的车间都装上了空调。这个事件对该企业的经营者触动很大,老板对笔者说,通过跟意大利人打交道我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尊重员工,尊重人权,也才真正懂得为什么老外总是强调以人为本。
  看看沃尔玛的创始人沃姆山顿吧,这个世界最大的富豪是靠一种“让穷人也能消费得起”的悲天悯人的情怀建起他的超市帝国的。这个拥有巨额财富的二战老兵却一直开着二手车、二手飞机,他的总部一直就在美国的一个小镇,而他的企业却造就了一大批富裕的员工。再看看我们熟悉的盖茨吧,如此年轻的他就立下遗嘱,除留给他的后人3000万美金的遗产外,不管他今后赚多少钱都将全部捐给社会。这是一个典型的基督教徒的宗教情怀,比尔说,财富属于上帝,只不过上帝借我的脑袋把财富挖掘出来,但最终是要还给上帝的。这样我们也就理解了为什么发达国家的企业家不但会赚钱,而且还是大大的慈善家。不仅企业内部的劳资关系好,跟社会的关系也相对和谐。相反,看看我们中国的企业家吧,且不要说有多少人关心社会责任,有多少人具备公共道德情怀,就连为他卖命的职工恐怕都不会正眼看一下,不少老板简直就是一副小人得志,占尽天下财富却从不想为天下做点什么的人。甚至还有不少人极尽腐败之能事,与虎谋皮,为虎作伥,尽干伤天害理之事。
  我们不必要非理性的仇富,也不能再干那种杀富济贫的傻事,但我们不能不追求公平,我们不能为了积累财富而背离道义。尤其不能靠残酷的手段压榨和剥夺别人也应该享有的财富,我们不能像山西有些煤矿老板那样把自己的富有建立在别人的血泪上,自己到北京买房子而把污染和死亡留给他人。
  我并非怀疑所有的财富品质,并非置疑所有的富豪,只是看不惯那些不良富豪,那些靠不正当手段攫取财富者。我希望我们的国家富豪多起来,只是要凭智慧、道德和守法。我也知道不可能人人都成为富豪,但起码不要出现我曾写过的一篇文章里提到的“城市像欧洲,农村像非洲”的两极分化。